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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0-12-27    字号【 】    点击次数:     【关闭】

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爷爷,大概是爷爷就在十六年前的春天去世的缘故,我总以为我与爷爷的感情不算很亲,但是也许我是把它想淡了,爷爷去世前几年,我总是偶尔尝试判断爷爷对我是否喜爱,但却始终未能得出最终的结论。毕竟离得太近的人,情感总会淹没在繁杂而又平淡的日常里,反而不好观察,而且我们中国人对于亲情总是不善于表达。

       我的老家是在达拉特旗的黄河边,在我的记忆中以前的房子总是显得昏暗,爷爷的那个黄土砌筑的房间尤是。给我记忆最深的好像就是那个大相框,里面有很多斑驳发黄的照片,相框下面是那种旧时农村常见的红色大柜子,柜子里面有衣服,当然还有各种水果。那是的农村还是比较穷,其他水果很少,只有苹果能在秋天吃到,所以打开柜子总是能闻到苹果的味道。窗纸是那种白纸糊的,上面总是贴着我和兄弟姐妹们剪的窗花。每年的窗子上都是我过年时自己写的对联,虽然我当时自己也觉得字写得不好看,但是爷爷看到来人总是骄傲的向客人介绍我写的对联。院子里面的一根杂草也没有,因为每天爷爷都会把它扫的干干净净。

       我小的时候身体一直不是很好,那时候我的父亲已经在达旗树林召镇上开始施工了,我的母亲那时候也给工人做饭,家里面只有爷爷、奶奶、姐姐和我。我的印象中,那年夏天的每个晚上,我都伏在爷爷的背上去打针。住在黄河边上的人都知道,夏天的蚊子特别多,每家每户都燃着那种我们本地产的草来驱蚊,满村子都弥漫着烧草的味道。但是爷爷的手臂上总是有很多被蚊子叮咬的地方,我那时候我在爷爷的背上数着数着那些小疙瘩就睡着了。

       我的记忆大部分发生在夏天,那时候我和姐姐已经随着父母到树林召镇生活了,记得有一次我从镇子回到爷爷家,那是正是西瓜已经熟了的时候,家里面已经没有摘下的西瓜了,爷爷就不顾我的阻拦,下到地里面要给我摘西瓜。老家那里离西瓜地少说也有四五里地吧,我从晚上七点多等到十点多,看到爷爷还没回来,我开始着急起来,我拿着手电筒去找爷爷。我都快走到黄河边了才看到爷爷慢慢的背着一袋子西瓜向我走来。原来爷爷在大晚上着急的给我摘西瓜,回来的时候就迷路了,但是又怕我吃不上西瓜,就背着一大袋子西瓜转啊转啊,最后一直到我发现他,他都没有放下那袋子西瓜。

       后来爷爷奶奶搬到东胜,其实他们很不愿意搬,但是子女发达后总想尽点孝心,为了不违背子女的意愿,爷爷奶奶就搬到东胜了。我那时候就明显感到爷爷搬到东胜后明显的沉默了。其实沉默的原因我是知道的,由于曾爷爷是医生,爷爷在小时候学过几年的私塾,这使得他能讲好多故事,同时爷爷也写的一手好字,农村好多人办婚丧嫁娶就让他去记礼,现在在城市就成为一个没有归属感的人。城市的喧嚣本来就不适合他们这些在农村生活惯了的人。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,也许共同语言减少了,和爷爷之间的对话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多了。

       我考到大学的时候很让爷爷兴奋,因为我二爹是我们村子第一个大专生,我姐姐后来考到内蒙古农业大学,我考到内蒙古大学,我同时也是我们村子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人。这让我的爷爷脸上很有光,逢人便讲。总说我们就是旧社会的秀才了。其实小的时候爷爷就总为我感到骄傲,因为小时候我的奖状总能贴满整整一个墙壁。

        爷爷去世的时候正是非典肆虐前,我接到父亲告诉我爷爷病重的时候的电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很不好,因为爷爷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病情影响我们学习的,虽然那时候已经在上大学。第二天我就从呼市匆匆赶到达旗,在车站就看见父亲披麻戴孝的出现在我的眼前,我的双腿就开始发软了…后来他们告诉我爷爷在去世前一直叫我—他的长子长孙的名字,这让我心里一直都很沉重。在出殡的那天,我作为长子长孙应该是举引魂帆的,但是那个引魂帆的主体是拿一株小树做成的,我举起来很吃力,但是迎着那天的风,泪流满面的我还是把它举得高高的,我希望爷爷的在天之灵能看到,能找到回家的路。爷爷是因为在盟医院医疗事故去世的,后来奶奶以及家族其他人看病都不去盟医院,乎都是受到这件事的影响。

       长大后与爷爷相处的时光似乎并不多,在他去世后这十几年里,我有时候想起他来,竟觉得很陌生,似乎他已经离我很远,一个个遥远的生活场景像片花一样浮现,然后转瞬即逝,原来我这长子长孙,对他的所有所知甚少。我相信血缘的意义就是让他们的遗传静静地都流淌在我身上,但我还是不愿意深入想下去,因为它总是导向无边无际的黑暗。或许他还好吧,在那个想到什么就有什么的地方。


(张翼轩)